一、兄友弟恭 (第1/1页)

    沈皣和沈妙被抱回沈家的时候，沈玉衡面上没多说什么，私底下却告诫沈临衡要悉心教养，万不可和贺宣一样天天不务正业。

    沈玉衡冷笑一声，缓缓道：“...毕竟是他的种，又不是我们沈家的骨rou，你还是得费心管教。”

    沈临衡不悦的皱起眉：“大哥，”他顿了顿，刀削般的眉蹙的更紧，“他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，以后别说这话。”

    总之，来路不正的两个小孩就这样在沈家养大了。虽说是贺宣的种，两个孩子却都不怎么像他。沈妙天真活泼，沈皣却不知道随了谁，整个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，没事还要管管自己那两个不靠谱的爹。

    少年面无表情的对贺宣道：“爸，你再这样和沈娇沈妙打扑克我就要告诉父亲了。”

    贺宣怒不可遏，一边甩出一串顺子，一边训他：“你是老子还是我是老子！？”

    过了一会，他又面无表情的看着沈临衡脖子上昨夜贺宣啃出来的狗牙印，说：“父亲，纵欲过度会伤肾。”

    沈临衡也怒不可遏，斥道：“小兔崽子少管你爹，赶紧写作业去！”

    沈二少爷什么都不在乎，唯独喜欢他哥。沈皎是沈家家主唯一的嫡生儿子，从小在锦绣从中长大，才学气度在世家公子里都是一等一的好，又面如冠玉，待人接物都温和耐心，行事也雷厉风行，总之是挑不出错。

    但沈皣除了性子比他哥冷淡些，其他都做得更好。小时候沈临衡带他去军部打靶，还没靶子高的小孩十发子弹八发正中靶心。沈临衡乐得夸他真有他老子当年的风范，沈皣也只是淡淡的嗯一下，没再多说一句话。

    沈皣上初中的时候，沈皎天天忙着在京中贵公子和贵女之间交际斡旋，没什么心思兼顾学业。于是他把自己的作业都委任给沈皣代劳。沈皣咬着牙，自学完了高中课程帮他哥写作业。16岁的时候他以京市第一名的成绩入学国防军校，贺宣高兴的摆了三天流水席，又说他光耀门楣，不愧是他贺宣的种。少年本来没什么表情，听见这话冷笑一声，冷冷道：“爸，你应该庆幸我不像你才对吧。”

    气得贺宣要拿鸡毛掸子抽他的嘴，还是沈妙说好话才就此翻篇。

    沈皣对沈皎可谓一片真心。他是真心爱重他哥，对他哥言听计从有求必应。相比之下沈皎对沈皣的感情就有点微妙了。沈皣是他最疼爱的弟弟，这一点不假；可他有时候也怨恨沈皣光芒万丈，几乎要遮掩他这个嫡出大少爷的风采。来历不明的小畜生除了人际交往处处压他一头，这让沈皎很烦心。

    但沈家百年门楣，这点兄弟间不光彩的龌龊在高门大户里总被太平粉饰，遮掩住内里的风起云涌。可当危机来临的时候，不管从前再费心做出的假象也会露出马脚。

    沈玉衡在西南巡查时被扣押了，是上面的意思。偌大的沈家一时间风雨飘摇，贺宣带着沈妙人间蒸发，美名其曰“避避风头”。临行前他问沈皣要不要和他一起走，沈皣还是一贯的面无表情：“我现在要是走了，那还是人吗？”

    其实沈皣留下来也不全是为了沈家，更重要的是不想抛下他哥。彼时沈皎正坐在橘子洲头里喝龙舌兰，听到这个消息时手一抖，玻璃碎片洒落一地。

    沈大少爷在一天之内仓皇继任家主之位，在祠堂里跪着对着列祖列宗发誓为沈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。沈皣跪在他身后，心里发的誓却不是为沈家鞠躬尽瘁，而是要保护他哥喜乐平安。

    沈皎在立春的时候弄清楚了到底是谁在给他们家使绊子，点燃了扣留沈玉衡的导火索。但彼时沈家式微，他又没坐稳家主之位，明面上动不了那个人。唯有暗杀能解他心头之恨。

    他半夜穿着浴袍走进了沈皣的房间，这是近十年来他第一次进沈皣的房间。沈皎让人倒了两杯红酒，沈皣半梦半醒的被他拉起来品酒说“心里话”，平常凌厉的眼睛里一片茫然。

    沈皎是知道他对自己那点心思的。沈皣再少年老成，讲白了还是少年，喜欢一个人哪能藏得滴水不漏。只是沈皎是他名义上的哥哥，又是沈家唯一的继承人，他的喜欢不可能有结果罢了。但是此时此刻，为了达成一些目的，沈皎不介意给自己的弟弟尝点甜头。

    沈皎站起身，温柔的摩挲了一下沈皣的头发，温和的声音里带着磁性，一开口就让沈皣陷进万劫不复的泥潭。他把玩着沈皣的头发，头一次唤他阿皣。

    沈皎漫不经心的开口：“阿皣，你是喜欢我的吧？”

    沈皣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闪过一丝震惊，目光呆滞。他有点难过的想：完了，哥知道了，哥要和他决裂了。

    沈皎不待他回答，兀自温和的笑了笑，继续揉了揉他的头发：“心肝儿，别紧张，其实我也喜欢你。”

    沈皣的目光里一下子透露出强烈的喜悦和期冀，这是他从未露出过的表情。沈皎心中发笑，心想小畜生怎么这么好骗。他继续温和的循循善诱：“...可是你知道的，哥最近因为家主的事很烦心...哥要你帮我做一件事。”

    沈皣明白了现在已经到了他哥要用他的时候了。他眼里的喜悦消散，染上几分失落，但是他还是说：“但凭哥吩咐。”

    他哥笑了笑，突然吻住了他的唇。沈皎的唇很软，口腔里全是玫瑰干红的甜蜜滋味。他红着脸和他哥唇齿缠绵。沈皎低声说：“这是对你的奖励。”

    “三月七号周坷宁会在昆明设宴，你得替哥去一趟云南...上访的信就是他写的。”说到这里，沈皎的眼里闪过一丝狠毒的精光，转瞬即逝，却被沈皣敏锐的捕捉到。他顿了顿，继续道：“我要你在晚宴后杀了他。”

    沈皣微不可见的抖了抖。他确实是在军校浸润多年，可从没荷枪实弹杀过人。沈皎安抚着继续摸了摸他的头发：“害怕了？”

    沈皣垂下眼，浓密的睫毛遮盖住深不见底的漆黑眼眸。他低声说：“没有，”睫毛继续颤了颤，“我会完成任务的。”

    沈皎终于今夜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笑了出来。他的额头贴上沈皣的额头，低声说：“活着回来。”

    这句话也是他今夜唯一一句真心话。他确实很多次埋怨沈皣抢他风头，很多次利用沈皣，但这不代表他想看他死。沈皣像往常一样沉默着一言不发。

    沈皣坐上去云南的飞机那天，沈皎亲自去送他。飞机穿过层层的云雾，沈皣还在回想他哥那天说的“我也喜欢你”。他垂下眼，深沉的瞳仁里满是落寞。他知道他哥只是想利用他，他哥根本就不喜欢他。

    晚宴结束，他亲手射杀了周坷宁。鲜红的血溅了他一身，周厅长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，临死前都想不到这个小畜生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在他的地盘杀人。周坷宁从政几十年作孽太多，死了也没人给收尸，这件事就这么草草揭过了。

    沈皣头一次杀人，面上装的再镇定自若，心里也是恐惧不安的。他一连几日没合眼，闭上眼就是飞溅的血和周坷宁死前的惨状。沈皎又亲自去机场为他接风洗尘，不甚诧异的看见他惨白的脸和乌青的眼眶，笑眯眯的明知故问：“这几天没休息好吗？”

    沈皣嗯了一下，血红的眼里全是疲惫。沈皎突然有点心疼。于是他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，缄默着摸了摸沈皣的头发，低声哄慰：“...那就回去睡一觉吧。别怕，哥陪着你。”

    这些天的焦躁、恐惧、麻木和不安就这样随着沈皎的话消散了。沈皣红红的眼睛里盛满了喜悦。他扯出一个笑容，对他哥说：“谢谢哥体恤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