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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周文禄起身给宋岳堂手边的酒杯满上，目光往门口一瞄，看见一个人形的阴影投射在门的琉璃玻璃上。

    “门外是英岚，他不是嘴不严的人，”宋岳堂直接开口道，“往后，英岚得接手我的位置，文禄，你们周家，可要多多协助他啊。”

    非亲非故的人，周家为何要协助？周文禄想到几个时辰前才被宋岳堂宰了一刀，忍不住心里腹诽一通，嘴上却礼貌有加：“这是哪里的话？英岚青年才俊，前途无量，反倒是周家，往后可能需要他照拂一二。”

    宋岳堂也不是善茬，吸了一口捏在手里的烟，似笑非笑地问：“怎么？刚才那点银子，就招你记恨上了？我宋家也并非揭不开锅，大不了，明日我差人送你府上。”

    周文禄稍敛心思，含笑道：“宋将军哪里的话！若是我真在乎那点，本杰明在的时候我就不会答应的。”

    宋岳堂顺坡下驴：“我也知道，老弟你不是小气的人……我呢，也不卖关子了，这个人情，你想怎么用？”

    可算说到正事了，周文禄正了脸色：“宋将军，此事可大可小，就看你，舍不舍得。”

    “哦？怎么说？”宋岳堂呼出一口白烟，将烟灭在烟灰缸里，正经起来，不再开玩笑。

    “我想向宋将军，讨要一些人……”周文禄顿了顿，见宋岳堂没有出声阻止，他也不再遮遮掩掩，脱口而出了一串人名，之后，他微微倾身，压低声音说出了最后一个，“你的副官，李台昌。”

    宋岳堂眼珠往桌面方向一扫，抿了抿唇，“啧”了一声：“合着……这几笔，是买命钱？”

    “也可以这么说。”周文禄大方承认。

    宋岳堂问：“他们可是哪里得罪了你？”

    “事情久远，但是周某记仇。”周文禄道，“宋将军手下精兵众多，他们想必不再其中。只是十几条人命，抵这个人情，不过分吧？”

    “不过分，当然不过分，只可惜，有几个人，去年在交战是时候就已经死了，”宋岳堂叹息一声，“只是……我的人情就这么用了，是不是显得太便宜了。”

    周文禄笑道：“不便宜，宋将军若是不点头，我们可不敢动你的人。”

    “真就只要这个？”宋岳堂见他点头，也答应下来，“行啊，李台昌你们要等等，剩下几个，我明天就动手。”

    “不，宋将军，你误会了，我不是要他们的命这么简单。”周文禄坐直上身，神色认真地说，“我要亲手杀了他们。”

    宋岳堂愕然地挑了挑眉：“文禄老弟，你杀过人吗？”

    周文禄坦然道：“没有，正好用他们来练练手。”

    “既然老弟这么执着，那我改日送老弟一把新的，洋人的玩意儿，很好学的，比刀快多了，就是声音响了点。”宋岳堂举杯，“老弟，性情中人啊，为了个妓子，还花这么多心思。”

    周文禄早就料到宋岳堂知道当初的事，眼下他提起，周文禄也不觉任何惊讶，自然地与他碰杯，饮了一口烈酒：“难得遇见个合大家心意的，自然不希望有人再乱嚼舌根。”

    “我也有一个条件。”宋岳堂一手端着酒杯，眼睛盯着周文禄的脸，“红鹃，你们不能随便带走。”

    周文禄心中咯噔一下，面上笑道：“这是哪里的话？宋夫人与周家非亲非故，我们为什么要带走她？”

    宋岳堂哼笑了一声：“最好是如此。”

    “宋将军对夫人一片真心，周家可没有横刀夺爱的癖好。”

    “真心？不不不，老弟，你误会了，她只是一个妓女，我眼看也要半百，能有什么真心？”宋岳堂道，“但她是我名义上的姨太太，将来我与谭锋来开战，这个杂种肯定会对她下手。你们若是抢先他一步，把她弄走了，我从哪儿临时找个人过来让谭锋来抓啊？谁要是坏了我的好事，我可不会给他好脸色……你说，是不是这个道理？”

    周文禄心领神会，顿时明白了：若是北方手握军权的谭锋来狗急跳墙，掳走宋岳堂的女眷进行威胁，那么宋岳堂一定会丢下红鹃，甚至打算以红鹃为导火索，更加猛烈地反扑过去。

    届时，红鹃九成九性命不保。

    周文禄眯了眯眼，他与红鹃接触并不多，但她帮助周家颇多，双方互相协助，他便一直将她视为自己阵营的人，如今宋岳堂开口特意点出他们的关系，并警告他要“见死不救”，周文禄心中泛起一丝阴郁。

    他小心地问：“宋将军，当真如此绝情，能眼睁睁看着夫人香消玉殒？”

    宋岳堂大笑几声：“本就没有的东西，何来‘绝情’一说。我助她脱离窑子，锦衣玉食，想什么有什么，死前能过上这种神仙日子，她应该谢谢我才是！”

    周文禄闻言，心中思绪万千，但不打算在这件事上多说什么，只是再次起身动手将宋岳堂面前的酒杯满上：“宋将军所言极是，请你放心，周家与她，过往的交情都在浓春楼……”

    “离了浓春楼，她便与周家，毫无关系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