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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兰心大剧院 (第2/8页)

他说抱歉的时候,声音轻轻的,内敛而羞涩。

    原本想要发作,张译扫到张颂文手指上的铂金戒指,怔在原地,心中熨贴了。

    这是他在上次约会时送给张颂文的礼物,虽然是假货。张译自认,他的心却是真的。也就是这片真心,才把张颂文迷得晕头转向,看向他的眼神都是充满了敬佩和着迷。

    “颂文!我找了一家特别摩登的咖啡厅,”张颂文对他的礼物妥帖佩戴的行为叫张译的自信又重新恢复,不过,他也并没有忘记今天此行的目的,张译从包里掏出一叠剧本,忍不住高声道,“今天啊,咱们就聊这本吧。“

    张颂文出门前换上的红底手工皮鞋,使他踏出的每一个步子,都带点高跟鞋的清脆叮铃声。王乐夫为他戴上墨镜,张颂文有严重的沙眼,倒睫让他的眼睛常年泛着粼粼,淌出的眼泪都够积满一个鱼缸用来养鱼了。

    见张译时他取了墨镜,眼睛正是恰到好处的晶亮。剧本上有他做的笔记,咖啡厅的光线昏黄,他看得费劲。张译念着:“苏格致,大学教授,他和妻子雪梅相濡以沫,爱的却是自己的男学生吴瀚,之后,苏先生被判流氓罪,死刑……”

    张颂文问他:“你这剧本哪儿来的?”

    “那天去张公馆,看你放在梳妆台上我就拿了。”

    “你没跟我说?我还以为丢了呢。“

    “咱俩谁跟谁啊,又没偷又没抢的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这是王乐夫的剧本,”张颂文叹息一声,说道,“过会儿王乐夫也该来了。今晚我的戏,我让你俩坐第一排。”

    张译突然翻开剧本的某页,倒转给张颂文看。上面的文字有类似水渍的覆盖。对面妻子的质问,苏格致哭泣道,我这辈子就你一个女人。到此之后,字迹变得模糊。张译小声问道:“你和王乐夫做了几次?这上面是他的jingye吧。”

    “别伤心,我认为你的手指还是优于绝大部分老二的,”张颂文笑吟吟地说,维持着自然的姿势切割牛排,然后,他叉起一枚rou块,朝着张译的方向拉近距离,“啊——我喂你。”

    张译用眼神轻轻剜了他,接过牛排边咀嚼边继续发难:“你话这样说,可为什么躲着我不zuoai?”

    “因为你特别好嘛,我很珍惜你……我的工作已经让我的身体配不上你了,”张颂文踌躇了一下,开口了,声音不大,“如果你不嫌弃的话……”

    “当然,我并不是那种只会肖想你身体的男人,”张译讪讪地盯着张颂文,突然间没话说了,黝黑的脸上发出红晕,“或许,你好不好考虑过再消瘦一点?张导说的嘛,瘦点上镜也好看,对你的演艺事业也是有好处的。”

    “虽然很感谢你的建议,但是。”听到这话,张颂文的刀叉哐铛作响。他撸起袖子,拎着圆润雪白的胳膊摔在铺满刺绣玫瑰的桌布上,瞥了眼张译,质问道:“我有这么胖吗?你说,我有这么胖吗?”

    张译揪住剧本的一角,勉强开口:“你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。”

    “你不回答,我就去问王乐夫吧,他是你引见给张导的,跟我搭戏又是我的助理,我们时时刻刻生活在一起,”张颂文作势要走,把面容一扬,“他比较有发言权。张译,过几个小时再见。饭钱我马上去付,之后发账单给你。”

    “颂文——”张译抓过张颂文的胳膊肘,急忙说道,“我们都要结婚了。咱能好好说话吗?”

    第二幕

    王乐夫是国民党的逃兵。

    当时初次进入戒备森严的张公馆,他被引进门后,张颂文见人局促,主动牵起对方的手,轻柔地覆盖,将之放在自己的头上。这处宅邸内有一股淡淡的油墨味,入目即是各种陈列的书籍和摄影器材,王乐夫自进门闻的就是这味道,却在这时,因为触摸,他像是嗅到了罕见的女人体香。沁人心脾。手背上小小的那团温度,把王乐夫变得更加拘谨,措不及防,由张颂文牵引着,扯掉了头顶的假发。那是一顶富有巴洛克时期少女风情的浅棕色卷毛假发,随着光影的移动,与墙壁上圣母玛利亚油画中袒露的rufang一起,闪烁出粉红色的光彩。

    “这就是你身为助理要做的第一件事。“

    王乐夫本能地把手缩回袖里,他紧握假发,犹豫片刻又将假发双手呈上,交还给张颂文。这是第二次触碰。长期持枪孕育出来的茧也呆住了,仿佛下一刻就要昂首挺胸向这白皙的皮肤求偶,师长爱上了护士,往下看是地雷区的土壤,斜上瞥是雪花膏铁盒上无限放大的女人面容。王乐夫佝偻着背,却不由自主地偷瞄,对方rou嘟嘟的脸上有糖浆的残留,他想起来,张颂文自言自语说下班后的冰糖炖雪梨最好吃,特别润肺,就在离兰心大剧院五百米的地方。“张老师这个称呼不合适,以后叫我颂文哥。”

    颂文哥好。王乐夫憨憨笑了笑,就好像他不是逃兵、骗子、扒手,而是由张艺谋雇佣的、用来照顾自家小侄子的乡下青年。

    如今这世道,国民党节节败退。

    报纸上这么写:早上的人,晚上死。

    张译当时也说了类似的话。衣装凛凛的他向自己透露了计划:中华电影公司里有个导演叫张艺谋,传闻有广东豪绅做后台,富得流油。他的电影兰心大剧院先前老爱放。去年这剧院不是被日本人查封了吗?后来再开时又让汪精卫的人垄断了发行。张导为了自己的电影能够上映,费尽心血。结果刚搭上了关系,民众又抵制汪精卫一派所发行的电影。

    然后呢?王乐夫问。

    但我打听到内幕,他的钱其实是jiejie留下的。那个jiejie死了,但生育过。听说是个女孩。张译说,他要诱惑张艺谋的侄女与自己结合,他们会结婚,届时便能收获丰厚的财产。地主家的一粒米,砸到咱俩的头上可都是金山银山。导演正忙着海外发行的事,张向他炫耀,我已用假身份取得了青睐,转而又说,现在只需要你的帮助,让她爱上我吧。结婚后我会带她回黑龙江,老家那边有家精神病院已经被我打点好了。事成之后,她会被我送进去,而我们两个瓜分财产。

    想得可真美。王乐夫暗笑。在张艺谋导演高度忙碌的这半月里,他战战兢兢,跟在张颂文身后打理生活,直到在某天看到张颂文床单上的血迹时,才福至心灵般顿悟了事情的真相。隔天,王乐夫陪着张颂文吃过晚饭后,先把晾在外面的床单抱回来,后在厨房收拾碗筷。张颂文没有回卧室,也没有去花园摆弄花草,他蹲着给门框上油。从客厅,一间两间三间,到厨房,有意无意地凑到了王乐夫跟前,轻轻淡淡地说,我那个,月经不准时。这次给你添麻烦了。他说完后,慌慌张张地离开厨房,在上了几阶楼梯后,又回头看了眼王乐夫。

    张译说的,原来是这个意思;张导侄子身上的隐疾,原来是这个意思。他唤了几声颂文哥。在张颂文移开视线之前,回头对他笑了一下,“多大点事,不还是两只胳膊两条腿么!”

    这位两只胳膊两条腿,见张译时总穿的是藏蓝色长衫。刘海塌在额前,其余整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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