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十七章 林，凡，昔 (第1/1页)

    敞亮的开放式厨房，角落大鱼缸里一只砖红色面目狰狞的大头鱼生龙活虎，它已经来到这陌生的房子里两天，自第一天逃过一劫便无人问津。

    砰砰。

    一张清秀面庞抵在大缸玻璃上，透过水色他好像氲着一层微光。

    “我第一次见到活的长寿鱼，它原来是这个颜色的。”林昱筱瞪着明亮的眼睛，死死盯着那只看上去长得十分潦草的鱼。

    长寿鱼是海鱼，平价也不罕见但很难看到活的，这鱼生长期长，也没有人工饲养的，缸里这条鱼看个头应是比林昱筱还要年长。

    这活物游进林昱筱眼里，扑腾在他心里，这是樊霁的一片心意。

    “你原本是打算怎么吃呀？”林昱筱回头问身后淘米的樊霁。

    樊霁回道：“他们开始说的是酱炖，我觉得你可能不喜欢，他们又说浓汤煮，可那时汤已经有了，意见不合就没来得及杀。”

    樊霁看了一眼手里准备熬粥的米，“要不拿它煮粥吧？”

    林昱筱又趴回玻璃缸上，“好不容易活下来的，就留着它吧。”

    这就是一份特殊的礼物，它被留下来就好像是天意，也好像是预示着一份希望，怎么能杀。

    樊霁放下手里的活，绕过来问道：“要养？”

    林昱筱点头，“嗯，就叫它樊樊吧，樊霁的樊。”

    樊霁回道：“那我得去再抓一条林林。”

    林昱筱没搭理他，揣着自己的心思继续说道：“以后你就是樊樊爸爸。”

    什么东西吱溜一声穿进樊霁机灵的脑袋，樊樊爸爸……是凡凡爸爸吗？

    他好像听到了话里面的话。

    前一天林昱筱睡了很久，樊霁收拾东西时碰倒了Alpha的背包，咣当掉出来一把回旋三棱刀，刀不大却是杀伤性很强的兵器，这勾起了樊霁的好奇，也让他想得更深。

    是什么让他需要随身携带这种东西？

    又从半开的缝隙里瞄到了入院登记表，他没能控制住窥探的欲念，打开了背包。

    包里文件袋中厚厚的应是病历，散落在外的都是入院需要的材料，樊霁紧张，什么都顾不上就一页页细细地看，于是大大的清洗标记字眼如冰锥穿心，但一看预约时间他又松了口气。

    这分明已错过的时间，告示他还有挽回的余地。

    可其他的内容樊霁是越看越兴奋，也越看越揪心。登记表里有林凡昔的名字，这与他查到的名字不一样，不止名字，孩子的数量也不符，但樊霁知道这表格上的才是真实的。孩子只有一个，樊霁视线落在他的出生时间上久久不能离开，11月4日几个字好像在心上烫出了火辣辣的印，那仅仅是Alpha离开之后的四个月。

    四个月，别说怀不上别人的孩子，樊霁再不懂也知道一个孩子得怀胎十月，他走的时候什么都看不出来，这孩子大概率还是个早产。

    早产，让樊霁后怕，脊背都冒了汗。

    所以他藏着孩子，是孩子的情况不好吗？

    他走的时候知道吗？是因为知道了才嚷着要给我生孩子吗？但不对，若是那样他为何要走呢？倘若是他不知，这孩子也许打乱了他的计划，他也有可能是迫不得已才生下他……

    不不，怎么都说不通，所以是为什么，他们到底怎么了。

    林，凡，昔。

    樊霁反反复复默读这个名字，凡昔，樊昔……往昔的昔。

    “樊樊以后有mama，也有爸爸了。”

    林昱筱敲了敲鱼缸，把樊霁的思绪打断，他接话道：“凡凡，以后会一直跟爸爸mama呆在一起。”

    林昱筱愣愣盯着那唇中的一字一句蹦出来，恍惚中看到他说“樊樊”的时候放慢了半秒，那嘴角勾着的笑意带着意味不明的暧昧，这让蓄意为之的林昱筱心虚，又心动。

    一定是错觉。

    心动只停留两秒，咽喉里残留的药味提醒他樊霁的态度。那一早一晚按时递到手里的果汁，第一次樊霁没瞧见他喝，第二次时甚至声称是他榨的非要监督Alpha喝完。只是樊霁不知，林昱筱被人害得多了，喝进去的他轻而易举就能往外吐。

    凡昔真的可以吗？

    一向有主意的林昱筱这时话哽在喉咙，他当然知道他只要说出真相，樊霁会相信，也会表面接受这个孩子，但也同时埋了雷。此时此刻你侬我侬的，樊霁肯定会装出一副高兴的模样接纳他，可日后冷静下来，会不会终有一日，他的坚决与抗拒会以某种方式降落在凡昔身上。作为母亲，林昱筱不能接受这样的情况。

    自己被喂药可以，孩子不行。

    林昱筱柔柔一笑，又去轻敲鱼缸对着鱼说道：“樊樊，你有家了。”

    樊霁能看到林昱筱停顿的那几秒钟从惊讶、高兴到释怀的细微表情，他读不懂，释怀之后林昱筱的选择为何是欲言又止。为什么呢？到底为什么要藏？他的目的是什么？聪明的脑袋快要想炸了也想不明白，很快就被不好的预感侵袭，所以他还是要走吗？

    樊霁扑上去将林昱筱整个埋进怀里，脑袋蹭着他的脖子嘶哑地好像哽咽似的说道：“不准你走了，你在藏什么？是不是有人威胁你？我看到你的刀了，你在害怕什么？你要什么你告诉我呀，我有的全给你，我没有的我也可以去抢……”

    话说到这樊霁才蓦地想起林昱筱听不见，又猛地抬头掰着他的脑袋对视，张嘴刚想说话就被林昱筱打断：“你是不是知道我听不见？”

    樊霁这次太刻意了，他激动之下在脖侧呢喃的气息猛烈又炽热，随着点点轻吻落在皮肤上，却没咬下去而是陡然抽离似是要再说一遍。

    林昱筱不想再装了，见樊霁一愣，藏不住事的翠色眸子已经给了他答案，林昱筱继续问道：“你什么时候知道的？”

    樊霁也不再装，如实回答：“那天小狗撞到车上，声音挺大的，你却毫无反应，后来我又刻意在你身后喊你，你也没反应。”

    林昱筱眨巴一下眼睛，秀气的眉摆出了一高一低，他回问：“你在我身后没喊什么骂我的话吧？”

    嗯？樊霁没想到对话会这样继续，噗嗤笑了出来，“我哪敢，万一你能听见呢。”

    林昱筱也笑了，云淡风轻地小呼一口气说：“啊，终于不用再装了，樊霁，我听不见了。不要问，就只是一场小病。也不要用特殊的眼光看我，我戴助听器能听到响，跟正常人没什么区别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