53_模糊光阴的诀爱 (第1/1页)

    确定你是心中唯一

    说再见来不及

    开不了口的惋惜

    来不及

    ──詹雯婷〈诀Ai〉

    做完这一切，她疲惫地招计程车回到自己的屋里。

    她环顾着这幢承载着从小到大回忆的屋子，一遍一遍，试着想要唤起一些值得回忆的故事，但是那些温情的记忆都太过遥远太过渺小，她已经记不太清楚了。

    人的大脑机制真是悲伤的设计，留下最深刻印象的，永远是残酷的不堪与痛苦。

    她手指抚过屋里一个铺着软垫的小角落，想起自己小时候一直很喜欢人鱼公主的童话。

    幼小的苏夕宇蜷缩在墙角，在爸妈无休止的争吵声中安分地读着童话书。她总想着，为什麽最後公主不杀王子呢？cHa画中公主高举匕首凝望沉睡的王子，美丽脸庞上尽是犹豫与痛苦，旁边写着公主的独白：若要杀他，当初又何必救他呢？

    所以人鱼公主宁可化为泡沫，也不对自己当初的选择妥协。

    苏夕宇喜欢这样的决然与忠诚，决然的是对王子，忠诚的却是对自己。

    她也和小美人鱼一样选择了自己的结局，她要亲手为这一切画下句点，也要守住她想守住的人。

    在那之前，她所牵挂的都已经有归处了。

    她会兑现保护她mama的诺言，她仅有的那几个朋友，连枫已经考上理想的学系，高一时胆小的吕晨曦在分班後也逐渐找到自我，更有播音社的一群朋友陪伴。

    最後是洛宇征。

    她缠着他自私了三年，现在她一身脏水，不能让他到最後都还背着骂名，如果一辈子被议论前nV友是个杀人犯，他的人生不会好过。

    她做了她所能做的安排，希望那能够把对洛宇征的影响降到最低，那是她唯一能保护他的了。

    苏夕宇像一只回顾一生的孤魂野鬼，一直徘徊到了天亮後舞蹈b赛准备开始的时间，才离开这个从小到大的家。

    一路过去会场的路上，她看到周遭店铺萦绕着欢庆气息的装饰，才想起今天是圣诞节。

    她隔着公车车窗贪婪地看着，慢慢微笑起来。

    一小时後，她站在後台，望向镜子里苍白却又JiNg致的自己，脸上伪装的笑意一点一滴扬起，她转身走上单人b赛的舞台，再不回顾。

    她步出布幔，孤身沐浴在满室黑暗唯一的灯芒下，同时也是所有审视目光的集中之处。也许是舞衣太紧，连呼x1也有些急促，台下黑影里幽灵般晃动着的人影重重叠叠，全部模糊成一片。

    这是最後一次了。

    音乐响起的瞬间她便抬头露出了微笑，指尖延展着划过半空。在这种应全神贯注的时刻，苏夕宇很不合时宜想起过往洛宇征看她练舞的视线。

    她终於懂了，那首舞码中她一直诠释不好、对於背叛的恋人仍想倾情一舞的心情。

    满腔情感走到了终局，无可宣泄，只能寄於一舞，对他诉说无解的恨，还有无望的Ai。

    苏夕宇唯独没有预料到，洛宇征居然还会赶来。

    洛宇征赶到时，聚光灯锁定的少nV正双手高举，虔诚地闭着双目。全场掌声热烈如雷，观众纷纷站起拍手，显然是一场极为JiNg彩的演出。

    「这孩子是天才啊。」

    「她演绎出来的那种Ai恨交织太有渲染力，我都看哭了。」

    洛宇征一身狼狈，雨珠Sh透了浏海，他重重喘着气，正想从观众席後方走过去，隔着数百座位看见靠舞台的门忽然被推开了，警方蜂拥而入。

    他双眼大睁，正想奔过去，双臂却忽然被制住：「先生说过，不可以再见她了！」

    少年转头看见是追来的管家，不再压抑眼中锐利的暴戾气息：「你们凭什麽用我的名义、拿着录音举报她！我要和她说话！」

    管家看见少年眼底蔓延的血丝，心下一震，手上的力气却丝毫未松：「先生知道您会是这种反应，所以今天才会没收您的手机、不让您出门，您为什麽还要偷听先生的报警电话、又擅自偷跑过来呢？先生这麽做，都是为了您好。」

    「你们是怎麽拿到她自白的录音的？那是我和她之间的对话，你们没有权利录下！」

    「我们是怎麽拿到的？」管家重述一遍，审视洛宇征从未露出的、宛如困兽的凶猛神情。「如果不是您，这个音档还有谁可能会给我们呢？」

    洛宇征心底明明有答案，但他拒绝相信。

    为什麽？为什麽苏夕宇要做这麽奇怪的事情？她昨天找他到底是自首前的告别，还是别有目的？

    在他与管家纠缠的时候，警察已经挤过人群上前，y生生当众给她戴上手铐，押送下台。全场的掌声化作惊呼，还穿着舞衣的少nV不肯低头，背脊挺直优美地扬首走过人群，脸上依然是淡然端庄的神情，丝毫没有意外眼前的局面。

    寒意自洛宇征脊柱尾端一路蔓延，烧起一片恐惧的冰凉。

    管家骤然压低了声音：「苏夕宇小姐也是为了您好——如果您还在乎她，就请不要再任X了。」

    他慢慢放开了手。

    洛宇征僵立原地，几秒後，蓦然转过身追了出去。外头大雨滂沱，警察正打起伞领着苏夕宇走下会场陡峭楼梯，雨幕稠密，夹着刮骨的冷空气朦胧了少nV纤细背影。

    似乎就要这样走出他的世界。

    「苏夕宇！」

    他不知道自己为什麽要追出来，为什麽还要唤住这个残忍的杀人凶手。

    他无法相信，那个喜欢对他撒娇耍赖、倔强却又天真的少nV，最终还是被黑暗的偏执与仇恨所吞噬。

    苏夕宇闻声回头。

    对上视线的那瞬，三年间无数画面发了疯般卷起无数细小尘沙，每一颗都是他们并肩度过的缩影。

    开始的日子是yAn光满天，灿金sE映着洛宇征的发犹如加冕，而今天是结束的日子，侵骨的冷雨中，少年俊秀面容黯淡如斯。

    所有回忆都转眼即逝，凋落一地苍白幻影。

    漫天大雨像是悼亡，隔开他们之间咫尺距离。

    苏夕宇对他缓缓g起唇角，不是那种虚伪的假笑，也不是强装快乐的微笑，是一种抹除棱角的释然与温柔。

    很久很久以後，他都还记得那抹微笑。

    她在和他告别。

    「记得，」她很慢很慢地用口型说，「忘了我。」

    苏夕宇转回头，被押上等在楼梯下的警车。

    洛宇征头一次失却冷静，匆匆地往下跟了几步，差点摔下楼梯，警车早已启动扬长而去，彻底消失在他执着目送的视线中。

    那一眼之後，他就再也没有见过苏夕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