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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11】草莓蛋糕/电话/另一人 (第1/1页)
人虽然请假了,但是工作不会中止。 沈云飞包里的手机仍持续不断地接收着信息,有一部分是同事们隐藏在关心下的八卦之心,更多的是亟待处理的项目文件和需要反馈的工作事项。 事情像一个个包裹,紧锣密鼓排着队等待被拆封处理。 每个人都像被一只无形的巨掌强行摁在了看不见的包裹流水线上,上下游紧密相扣,能契合传送带速度的螺丝钉就留下,跟不上的就脱节离去,换上新的。 沈云飞皱眉看着压抑狭窄地铁车厢内,高低胖瘦不同,却又齐齐木然垂首的人们,想着,为什么大家明明都不一样,却偏偏要被扭成同一个样子。 周而复始,暗无天日。 但到站下车,人潮推挤着,涌动向前,不允许他再细想。 走出了摩肩接踵的地铁站,迎来晚风拂面,夹带着街边小食飘溢的馋人香味,冲散了高楼大厦与人潮汹涌的禁锢感。 时隔许久,沈云飞终于再次买到租房楼下面包店的半价草莓蛋糕,三角形的一块,红艳草莓像颗钻石般,被底下粉白奶油和淡黄戚风做成的软垫托着,甜香可爱。 其实他打小起就蛮喜欢吃甜食,不过到繁华的S市工作以后,反而吃得少了。 沈云飞请店员打包了一块,拎回了自己的出租屋。 房子是一室一厅的,干净整洁。 室内的陈设不多,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寡淡,毕竟他真的就当这里只是个睡觉的地方,结果还因为经常加班赶项目而睡不好。 沈云飞最喜欢这房子的一处,是卧室的一块小窗。 透过那儿,可以看见这座城市的灯火,片片金箔般闪烁的车流缓缓流淌在明暗不定的格栅楼宇间,近处是徐徐升起的饮食烟火,与人们为晚归者留下的零星夜灯。 沈云飞洗了个热腾腾的澡,裹了身柔软的白浴袍,正趴在窗前的桌面上,用泛红的指尖贴着冰冷的玻璃,透过雾湿的水汽,若有若无的描摹起窗外人间的模样。 他犹自沉思了会儿,意识不断重现着今天的一幕幕声色,最终停留在赵良秋的一句“我看你是想被辞退了吧!” 沈云飞捏起掌心,闭了闭眼。 最终他还是下定了决心般,拿出手机,忽视那一堆催命似的字符,拨出了电话。 “喂,妈……” 一阵嘈杂后,含混的女声从遥远的另一边传来: “小飞呀?怎么了?” “没,就是有点想你们。” “嗯嗯,二条。对了小飞,这个月还是按往常吗?妈这两天手头有点紧。” 沈云飞眼前仿佛可以浮现女人叼着根细烟,穿着花裙,脚踩蓝色塑料拖鞋,往桌上丢出一枚绿面麻将的样子。 他沉默了好一阵,才道: “……妈,你想要多少?” “九筒。呃,比平时多点就行,最近手气不好。” 沈云飞想起了李平宇那个项目,可能公司要扣钱,会扣多少呢?而且王总的项目丢了,请病假也会扣钱…… 他的鼻腔泛起一股酸意,直冲眼眶。 沈云飞压下喉间的哽咽,尽量平稳说道: “妈,我……我想辞职了。” 女声陡然尖利了起来: “辞职?!干嘛呀?工作的好好的。怎么妈一问你要钱,你就这样?” “是不是压力大?不顺心了?工作嘛都是这样的,坚持坚持就好了。” “你弟那边不也是这样做下去的?你还是做哥哥的,可别耍小孩子脾气。” 沈云飞没有回话,只是听着。 “读了那么多年书,都努力那么多年了,这会再努力几年就行了啊。争取在S市攒个钱买个房,安下家了,稳定了就好了。要是吃点亏,那也没什么,其他的你别想那么多,简简单单的,能过日子就行。” 过日子……我这是在过日子吗? 我是在活着,还是生活呢? 沈云飞失神的看着玻璃窗上凝结的晶莹水珠,包裹着逝去的灯火,缓缓滑落。 “喂?小飞,在听吗?” “恩。” “哎,你这孩子,真是,越来越没有长进,还是坐办公室的……算啦,钱就按往日的打吧,多的那部分我找小翔要就行了,不用你了啊。” 耳畔传来“啪”的一声,对方随手将手机扔在麻将桌上,然后电话挂断。 房内只剩一片寂寥的安静。 刺耳的话语却还回荡在沈云飞的耳旁,心脏好像被人用冰冷的铁勺一块块挖去,爱意消弭,血流如注,抽痛痉挛。 他将红透了眼眶的脸深深地埋进双臂间。 珍珠般的泪滴,颗颗砸碎在地。 沈云飞从小就很乖,连哭都不会带出声。 屋内没有点灯,窗外的亮光也盏盏熄灭,黑暗与冷寂寸寸攀上清瘦的身躯,将孤零零的他围困其中。 “嘀——嘀——” 洗衣机第三次抱怨着自己的任务早已结束,沈云飞才用衣袖胡乱抹去了脸上纵横的泪水,踩着虚浮的脚步去晾衣服。 衣衫抖动间,一张皱巴巴的小卡片掉落出来。 他拾起卡片,看都没看,随手扔进了垃圾桶。 湿衣在架上晃荡,夜间冷风激得沈云飞打了个寒战。 回房间路过餐厅的柜子时,他突发奇想地拿出了一瓶白酒,是之前公司团建的时候抽奖得来的。 本来想着寄回家,可惜一直没有时间喊快递。 他把酒倒在杯中,仰起头就饮了大半杯。 一小注清液溢出嘴角,淌过白皙纤细的脖颈,滑入泛着些许淡粉的胸膛。 热意混着酒劲席卷过灵台,沈云飞却觉得愈发空虚。 他不知道该做什么好了。 以往这个时候,他会拿出手机刷刷视频,看看新闻评论。 但这样的过程重复得越多,他却越发现自己说不上来的某些部分逐渐被蚕食殆尽,到最后完全失去。 沈云飞划拨着手机,想找个人聊聊天。 他又喝了几口酒,醉意上头,眼神迷蒙。 一串串人名飞过,同事、同学、毕业后就未在联系的好友、亲戚、弟弟…… 脑海里各色的脸浮现又沉下,沈云飞放下手机,仰躺在床,用微凉的胳膊挡住了烫热潮湿的眸,心底泛起丝丝苦意。 他不想,不想再从熟悉的人口中听到,再坚持坚持这种话了。 熟悉的人不行……那就找不熟的人好了。 沈云飞的脑中忽然响起蒋染染的名字。 他起身去将垃圾桶里的卡片翻出,对着窗外昏暗的光线,用手机一个个摁着数字。 数字还没摁完,屏幕里却已跳出个名字。 沈云飞那被灼烈酒意笼罩的头脑晕乎乎的,仿若飘在云端,不甚清醒。 他无暇去考虑,为何从未储存过的号码会自发的显示名字。 连字都没看清,指尖就已点下了拨号键。 目不可察的电磁波带着专属信号,奔赴千山万水,与另一人遥遥相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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