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四章、在静水一方(2) (第1/1页)

    萧静之觉得自己彷佛孤身漂流在一片漫无边际的黑暗之中，看不见天地万物，也看不见自己。他试着挣脱，可挣扎了半晌，仍无力抵抗那片庞然的黑暗。

    不刻，他便恍然大悟，这又是一场恶梦。

    自从离开朝欢後，他便常常做着这样的梦，梦里什麽也没有，只有一片黑暗，与他自己。

    说来可笑，梦里的他，意会过来後，彷佛知道了一切挣扎皆是无谓，萧静之竟懒得再抵抗那片漩涡般的黑暗，放任自己就这麽被淹绞而入。

    就在他梦里的意识即将被吞噬的前一刻，他突然听见了一道沉稳而坚定的声音──

    段某虽不才，愿当先生此後的归属。

    他乍然睁开双眼，眼前是一片乾净的亮白，彷佛将梦里的黑暗全数驱逐殆尽──原来那是清晨的日光，从窗口透入，洒了一地。

    眼前有些陌生的景sE中带着一丝似曾相识，让萧静之马上从睡意中清醒过来。虽然花了一些时日，但他已经知道醒来後的光景，不会再是朝欢的寝室，只是，此处却也非他先前暂居的客栈厢房。

    不消多久，萧静之认出了此地，并在认出的当下，也一并察觉到环绕在自己周身的一双臂膀、与背後的吐息。

    他在段浪房里，而且在他的怀中。

    萧静之突觉心口有GU飘忽之感，彷佛眼前的一切只是一场幻境。可他的五感知觉如此鲜明，理应真的从梦中醒来了才是啊。

    他不yu惊醒身後之人，小心翼翼地在那双健壮臂膀中转过身子，一抬眼，却不意迎上一双温柔的眸，正慵懒地看着自己。

    「你──」萧静之有些意外，「既然醒了，怎不先起身？我向来睡得深，不用怕吵醒我。」

    「段某怕这一切不是真的，所以想多看着、搂着先生一会儿。」段浪咧了嘴笑道。

    听到段浪如此直白的言语，萧静之瞪大双眼，脸上生起一GU臊热──他萧静之这辈子，可还没为谁脸红过，只得咬牙故作平静：「我所认识的段大人，可不是这麽露骨的人啊？难道是静之识人不清？」

    「先生难道忘了？初见时段某可就对先生心怀不轨了。」段浪将额头抵上萧静之的，笑意深深。

    「段大人如今倒是坦然。」萧静之还记得当初段浪那错愕又尴尬的模样呢，怎麽现在瞧他说起来，竟然还有GU得意？不对──萧静之突然警觉地坐起身，狐疑望着段浪，「段大人昨日可没对静之不轨吧？」

    段浪以肘撑起脸颊，好整以暇地望着他：「段某就是心里再想，也不至於趁人之危。」

    「趁人之危？」萧静之疑惑挑眉，这时才想到一个重要的问题：「对了，我昨日是怎麽到这儿来的？」

    「先生醉了，睡在段某身上，我便将先生背回来了。」段浪答道。

    萧静之讶异瞠目，试图顺着他的回答，回忆昨晚究竟发生了什麽──他依稀记得，自己在河岸边饮酒，然後……段浪便出现在自己眼前。

    ……先生前半生的漂泊，段浪无能为力，但若先生此刻累了，便在我身边休息一会儿吧。

    天地旷静间，夜风刮起芦苇花顶的雪沫，彷佛是独独为他们俩所下的一场雪。

    ……段某虽不才，愿当先生此後的归属。

    昨夜记忆中的画面美得过於虚幻，萧静之在半醉半醒间，竟还以为那只是自己内心深藏的企盼，趁着戒心松懈时，占据了梦境。原来……那不是梦。

    萧静之愣了许久，彷佛此时此刻，他才真正接收到段浪这句话，然而这句话对他的意义过於庞大，以至於他竟一时都没能反应过来。

    「难道昨夜的事……先生一点儿都不记得了？」段浪见他一脸茫然的样子，连忙坐起身来追问。

    萧静之记起了，而且在记起的同时，内心开始感受到涓滴喜悦，汇聚成洪流，彷佛要淹漫过他的心口。

    喜悦还来不及表现在脸上，萧静之看见眼前段浪着急的模样，不禁又起了坏心眼。他一脸歉意，故作诚恳地开口：「是静之失态，造成段大人的困扰。昨夜的事……我实在没什麽印象了，可否请段大人再与静之详述一次？」

    段浪有些失落、又有些狐疑地望着萧静之。良久，他才终於开口：「罢了。就算忘了，也是先生的损失。」

    那张装得格外诚恳又茫然的脸，登时僵在半空中。

    可恶──这个段浪，何时变得这麽JiNg明了！

    萧静之隐藏在内心不动声sE的期待，就这麽被浇了一桶冷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