5、攻去追受 (第1/1页)

    顾淮喜欢雨。

    他会生出一种错觉，仿若与轻灵的雨滴融为一体，自身的存在被稀释，消融于空气中，能短暂地不受现实引力的束缚。

    轰鸣的雷声自天边传来，随之而来是密集的雨点，林涛仿若深井怨魂般咆哮，一时之间大雨倾盆而下。

    他在廊下伸出了手，触碰着那冰凉的雨珠。

    那个女人推门而出，犹犹豫豫地说，“小顾，下雨了，回家吃饭吧。”

    那个女人是顾淮名义上的母亲，尽管她对他看似不错，但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原罪。

    在她身后，门大大敞开着，同父异母的弟弟跌跌撞撞走了出来，他刚刚三岁，辉煌璀璨的灯光映在他们身后，那耀眼过于刺眼，仿佛在提醒顾淮—他已经不再属于这里。

    他起了身，谐谑地吹了口哨：“你这么快就回来了？那个女的已经送回去了？

    女人小心翼翼开口：“没有……我一直在家里。你不是让我不要送吗？”

    听闻此言，顾淮瞬间暴跳如雷，他气急败坏嚷道：“我叫你不送，你就不送？你就那么听我的话？你是我仆人？”

    因了他突如其来的大吼，幼小的男孩被吓到，他紧紧抱住母亲的腿，哭嚎了起来：“坏jiejie！坏jiejie！”

    顾淮那浓重英气的眉毛皱了起来，白皙的额角瞬间爆出一根青筋，如同被踩到尾巴的狗，他对着弟弟骂道：“cao你妈的，看我回来不削死你。”

    一旁的女人紧紧抓住了儿子，一向如履薄冰的她。脸上罕见有了怒意，“只是一个称呼，还这么在意—”

    顾淮并没有理会她，他冒着雨进入了中庭，抓起了一把雨伞，匆匆向外跑去。

    女人提醒：“现在这么晚了，她应该已经走出很远了，只能开车了。”

    顾淮停住了脚步，低声骂着脏话，进了车库，

    在发动了摩托车后，他试图让语气缓和下来，问：“小屁孩……不，我弟弟，刚刚说的那句话，是谁教的？他怎么知道我性别的？”

    “我不知道……可能是其他邻居那里传来的。”

    “cao他妈的，一帮混账。”顾淮戴上了头盔。

    女人匆忙进入了家中，待她取来雨衣之际。顾淮早已加速了摩托车，急如星火，向着沉浸在雨幕的黑夜驶去，

    世界仿若被雨所侵袭，像是生命诞生之前，那永无止境的雨之延续。明亮的车灯划破黑夜的宁静，照亮了前方如银刃般落下的雨，周遭别墅区的灯光如昼，但顾淮这边却是死一般的寂静，只闻溅落在他身上的雨滴声。

    尽管他穿了防水的户外服饰，但冰凉的雨水还是顺着他修长的脖颈渗到了衣服之下，彻骨的寒意让他不禁打了冷战。

    早知道就让那个女人把“季女士”送回家，尽管只是一时的气话，但他的确没有料到那个女人没有送。

    在绿化充足，占地颇广的富人区中，寻找一个人堪比登天，顾淮显然低估了难度，他在班级群发送了信息：“有谁知道季娟然电话号码？”

    “哈哈哈，你要追大奶妹？”

    顾淮简单地回复：“滚。”

    没有任何人知道季娟然的电话号码，他甚至都不在班级群中，他在学校的处境比顾淮想象中还要

    艰难。

    这份顾淮有意不去认知的事实，宛若一块苦涩的石头，堵在了他的胸口，让他忧心如捣。

    顾淮不得不承认，季娟然被霸凌和他有着间接的关系，在入学时，他对他微妙、复杂的恨意，很快被人觉察，他的朋友们像是得到他的授予般，为了讨好他似的，开始欺负季娟然，霸凌的氛围很快蔓延到了全班，等顾淮醒悟过来，他无法再控制了。

    对季娟然的恨意，也并非是“鄙视懦夫”那么简单……

    为了不被同学觉察到自己隐藏的秘密，为了维护那个在男性中颇有威望的校霸形象，为了能以顺性别男性的身份安然度过高中……

    因为憎恨自己，所以憎恨同类。

    或许gay为了不被当作gay被霸凌，也会对着同类下杀手吧？

    顾淮哑然失笑，在开了5分钟的车后，他方才到达家所在园区的安保处，询问着保安：“一个短发、全身黑衣的面生女生，出去了吗？”

    对方察看访客登记列表。

    “他是我同学，进来时没有登记。”

    保安思忖许久，方才开口：“没有。”

    季娟然并没有出去，顾淮心中一沉，恰好这时班长将电话号码发送了过来，宛若天降甘霖，他激动不已，拨打了那串从未知晓过的号码。

    朴素的原始铃声响起，此时他无比渴望听到季娟然宛如小男孩似、干巴巴的声音，然而那声音并没有传来，只有机械的女音宣告着无人接通的事实。

    顾淮气急败坏地拨打了一遍又一遍，他宁愿自己拨打的电话被他瞬间挂断，而不是每一次都等到最后，因为—

    那意味着不详。

    在意识到那一点后，他心中的不安已升腾至最高，全身都已打湿的他丢下摩托车，连钥匙都没有拔下，匆匆跑向了远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