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章时代的浪c (第1/1页)

    眼一眨，志明国小就要毕业，他的成绩很好，老师希望他继续升学，要是继续读书，留在泉尾不适合，那时阵心里想法很多，但是不知怎麽选择才是对志明好，直到1960年的清明。

    在嘉义布袋这边，清明都是习惯拜农历三月初三，那天我很早就带着志明去扫墓，那个时间还没什麽人，结果却遇到宝珠，自从他们搬走之後，我就没再见到她。

    宝珠虽然有跟我打了招呼，但是我感觉得到那种生份，我清楚她没办法忘记何仔对我们造成的伤害。虽然我不会将责任怪到她身上，但是那道伤痕确实不能就这麽过去，我看着她扫墓的地方，才知道堂婶已经往生。

    我主动去跟她说话，她才敢跟我回应，宝珠说那件代志让身T本来就不好的堂婶变得郁卒，前年就这样回去呀，堂叔怕遇到村里的人，偷偷把堂婶送回来村里的墓地下葬，都不敢说。

    宝珠说，堂叔看到我公婆跟瑞山的坟墓，在他们三人坟前待了很久，一直跟他们三人道歉：「是我们对不起你们。」

    挂完墓纸之後，我请了宝珠回到家里坐一下。志明很懂事，没有打扰我们，自己躲进去房间。

    「这几年你跟堂叔过的怎样？」

    「我爸在高雄盐埕开唱片行，我也在那边帮忙，生意还不错，若不是今年他实在走不开，也不会让我一个人回来扫墓。」

    「你还有遇到何仔吗？」

    宝珠听到我会这样问她，只用很平静的口气跟我说︰「他Si了。」

    去年她突然接到警察局电话要她去认屍，她才知道何仔Si了，发生甚麽事情她也不清楚，只是毕竟他们还有夫妻名分，警察才通知她认屍。

    我以为何仔做抓耙仔会得到什麽奖励，想不到就这样Si了。害Si那麽多人，最後自己也这麽无声无迹Si去，我也不知该说人生无常还是天公有目睭。

    这样也好，宝珠的人生可以重新开始，不用为了那种人耽误。

    「嫂子，志明国小要毕业了吧？」

    「是呀！时间过得很快。」

    「你有什麽打算？」

    「我能怎麽打算，我一个查某人带一个孩子，只能过一天算一天。」

    「嫂子，你别怪我多话，你不替自己想也要替志明想。泉尾这什麽都没有，钱也难赚，志明若要读书，就不能留在这，若不继续读书要留在这，不是当种田就是抓鱼，这辈子都不会有出息。」

    「你说的我怎麽会不知道？那件事情之後，娘家不敢跟我往来，我人面又不广，就算想要做什麽也没人可以帮忙。」

    「嫂子，你要考虑来高雄吗？那边现在发展的很好，我阿爸有认识一些人，可以介绍你工作，而且高雄资源多，志明将来要发展也b较方便。」

    宝珠的话，我心里是认同的。但是我又舍不得离开这个家。

    那天晚上，我站在神主牌面前：「阿爸、阿母、瑞山，志明长大了，该打算未来了，我决定带他去高雄发展，你们若是同意我带志明离开泉尾，请你们赐圣杯。」

    那天我博了三个圣杯，志明对我突然间要搬家感觉很意外，因为他知道我对这个房子有很深的感情，但是他跟他阿爸一样，只是静静的支持我的决定。

    要离开之前，我回头看着家里挂着的三张相片：「阿爸、阿母、瑞山，请你们保佑我跟志明可以顺利。」

    就这样，我带着志明来到高雄盐埕这个陌生的都市。那时候，盐埕还有很多美国兵仔，街道路边有舞厅、酒店、剃头店，堂叔跟宝珠住的地方是一个透天

    厝，一楼是唱片行，他跟宝珠住在二楼，堂叔将我跟志明安排住在三楼，但是我心里在想，盐埕实在太繁华，到处都有人cH0U菸，大家都打扮的很时髦，那时阵我烦恼志明会给这种环境影响，但是後来证明人若稳定，坏的环境也会好，人若Ai玩，好的环境也会出事情。

    堂叔介绍我去一家他朋友开的纺织工厂，在里面做nV工。每天上班时间都听着机器轮转的声响，耳朵听久了，人也变得很焦躁，一开始代志没很多，感觉没那麽深，几年後开始，工厂订单接不停，手头的代志变很多，唯一的休息时间只剩中午吃饭的时候，我带的便当里面就是简单的白饭跟菜圃，不然就是蕃薯签粥，回到家就是腰酸背痛。我不敢怨叹，因为我知道，这份工作能给我和志明稳定的生活。我还记得第一次领到薪水那天，我m0着薪水袋里面的钱，一直想要流眼泪。

    我想到志明要读书，以後娶某，要帮他存钱，都不敢乱花，而且後来加班越来越多，连休息的时间都不够。

    志明放学回家，看我很累，会一边帮我按摩，一边跟我说：「阿母，你太累了，要多休息。」我听了心里很欢喜。

    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，我总是看着志明熟睡的脸，想起瑞山的话，好好照顾志明。

    经过国中三年的打拼，志明考得不错，考到高雄工业学校电机科，证明我的担心是多余，倒是宝珠去跟美国兵仔凑在一起，结果怀孕，美国仔也跑掉，堂叔烦恼宝珠一个查某人要怎麽带孩子，我跟堂叔说，有我在，我会帮忙，就这样，家里多了一个囝仔声，虽然我会替她烦恼，但是至少她的人生又再往前走了。

    志明在高雄工业学校顺利毕业，我本来希望他继续读下去，但是他没意愿，我也顺他的意思，退伍之後他找了一家机械工厂，大部分的薪水都交给我管。

    这时候堂叔却病倒，宝珠一个人要顾唱片行的生意又要顾孩子，实在忙不过来，我请假去医院帮忙顾堂叔。

    堂叔躺在医院跟我说，他对不起我公婆跟瑞山，我跟他说，堂叔你跟堂婶还有宝珠没有做错什麽代志，那时他笑了，隔天他就没再醒过来。

    宝珠感谢我帮他爸爸打开心结，我只是笑笑地说：「我们都没做错什麽代志，不需要互相为难。」

    1977年的时候，志明带了一位nV孩回家给我看，她叫作邱蕙心，是一个很有礼貌又T贴的查某囝仔，志明跟我，他想要娶她，问我的意思，我只跟他说︰「你若有心要娶，就要好好对待人家，不能让她委屈。」

    瑞山要娶我之前，我的婆婆也曾这样跟瑞山说的，我将一样的话说给志明听。

    我另外拿了一本存摺给志明：「志明，你要娶某，我们也不能让人家委屈，你们两个住在你阿姑这不适合，这些钱一部分是阿母帮你存的，一部分是阿母赞助你的，去买一间房子，以後要养孩子也b较方便。」

    「阿母，多谢你。」那天志明眼眶红红。

    唉！这个傻儿子。

    志明把房子买在前镇，隔年，看着儿子穿上西装牵着媳妇的手，想起瑞山跟我两人一起照顾志明的时候，我的眼泪一直掉，往天看去：

    「瑞山，你有看到吗？我们的孩子结婚了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