愿惟君顾_一百四十四新政 首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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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一百四十四新政 (第1/1页)

    书房外,周渠清领着一队府兵巡逻经过。屋内烛光摇曳,纸窗上映着两个亲昵的剪影。「走走走,别看了。」周渠清听得身後脚步减缓,低声催促,府兵们这才收起猎奇心,匆匆离开。

    鹭鸣接过满满当当的纸,一条条读的认真。

    ——一,户不分良贱,税可上宗亲;

    ——二,地税以田亩、宅院计,见居为薄,每超一顷增税一分;

    ——三,丁税以户计,无田亩者不计;一户不逾十丁之钱。豢奴则不逾五十丁之钱;

    ——四,商税以市估、资铺、货藏计,豪户巨贾须另缴二分;

    ——五,道、州关税减半,货通西域、吐蕃、高句丽、倭国、天竺则免税放行;

    ——六,徭役减半;

    ——七,荒灾开库济民,发放官贷,利不超三分。

    李烨索X枕在她大腿上,捉着她的右手一抛一接,扬起头满怀期待:「怎样?是不是很厉害啊?为夫可是跟詹事府、林相、还有林家那两兄弟讨论了大半年呢!」

    「那当然!」鹭鸣喜滋滋的,b自己得了夸赞还开心:「你这新政也太厉害了。地税每多一顷增一分,豢奴的豪户得为奴仆缴丁税,巨贾也课重税……啊,还有税可上宗亲!哇,那些地主豪强、世门大家不得哭傻?」

    「嗯,聪明。也因此,阿爷不想推新政。」李烨直起身子,啄了下鹭鸣的脸,握住她的小手继续把玩。

    「集州那块儿洪灾频发,荒了十来年。三年前,新政开始,先是林光启带着一批官,均田到户,严抑兼并,叫百姓避开洪泛区耕种,不到一年,便财政翻番。第二年,林光兴过去监管,组织农户陆续修了引水渠、堤坝,洪灾轻了不少,耕地扩了一倍不止,还x1引了不少挂在地主名下的流户……」

    李烨絮絮叨叨,提起流户得了田亩、跪在林家兄弟身前磕头不止,也感慨万千:「其实咱的老百姓多老实啊,只要能安安稳稳种地,就满足了。可为什麽偏就没地给他们呢?十几亿亩的耕地,怎就分不到他们头上?」

    鹭鸣知道答案,李烨也知道。他叹了口气,继续唠叨:因为家里不过二十余人的地主豪强,占了几百户的土地。这些大户只要缴自家人口数的丁税,奴仆长工雇农皆不计其中,但每道每州年年都有征税定额,那麽剩余部分,就要落到人口越发稀缺的自耕农头上。

    一旦自耕农交不上税,或遭了灾,要麽背井离乡,要麽找大户借七分利的贷,最终都逃不过成为大户附庸的命运,而地,自然也叫大户笑纳。

    恶X循环不仅在乡下,也在城里。每个州,甚至每个县,都有把持商贸的家族。小商小贩为谋生计,不得不仰人鼻息,资金一紧,恐怕连身家都得当给巨贾;但若想做外地生意,一来舟车劳顿,二来关税沉重,有些地方,仅是相邻两州,关税便可达一分半。

    可同样的,商税於巨贾而言,不过九牛一毛,但落到小商小贩头上,便是倾家荡产。

    更荒谬的是,官员和皇室宗亲,无须交税,但二者占了全国多少良田,多少铺面,其用度排场又有多奢华……

    说到这里,李烨沉默了。

    「我想推新政。」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戌正,紫宸殿。高仕在门口守着,屋内两人显然还没谈妥。

    「我说,林三郎,人不要这麽固执。」

    「林三郎」三字一出,高仕瞬间明白了律宗的意思。他反复回想,上回听见圣上称林相为「林三郎」,还是先右相曝屍护城河那晚。那时,自己还不是内侍监,说不上话,眼看着时任中书侍郎的林相,在紫宸殿外跪了快一个时辰,磕得额头都破了,哑着嗓子要朝廷还先右相一个公道。

    圣上只说,林三郎,人不要这麽固执。

    高仕竭力阻止自己回想过往。此情此景实在过於熟悉,只不过,如今自己当上内侍监了,能说上话了,却依旧无法影响圣上的心意。

    「新政,不可推行。」律宗的声音平静如常。

    「圣上三思!集州三年前还是一片荒芜,如今已是富庶之乡。人丁兴旺,百姓安居,士农工商皆得其所,再无流民。不仅如此,临近四州亦有意效仿……」

    林肱之言,高仕早已烂熟於心。他喉头动了动,暗叹:林相,所有这些,您说过,您俩儿子说过,太子殿下说过,东g0ng詹事府说过,就连叛变到何相一帮的户部尚书吴荻也说过。

    但,「朕知道,但那只是集州,只是山南西道。若推行全国,必有後患。」

    屋内沉寂。透过烛影,高仕能看见林肱盘着念珠的右手停了下来。

    良久,「圣上可否明示,何谓後患?」

    律宗叹了口气:「林三郎,你为相十余年,也该清楚,本朝官员,哪个与豪强巨贾毫无瓜葛?不说堂上大臣,就是县令州官,不都与他们交往甚密?若依新政,对大户课以重税,这些个地方官,谁能执行下去?到时候一封封请愿书、弹劾信递上来……」

    「课税之职,与日常政务剥离即可。朝廷可设税府专理此事。」林肱定定地望着律宗。

    律宗别过头,挑了下烛火。「即便如此,大户们还是会心有不满……」

    「他们逃了那麽多年税,如今要把先前的补上来,自是不开心。」

    「逃税?」律宗冷笑,放下签子。「林三郎,你莫不是觉得,现今税法执行的还不够狠?朝廷可是年年派人督查,逃税的直接处斩!」

    「处斩的都是些什麽人,圣上,您清楚吗?」

    林肱这一问,叫律宗失了方向。

    「都是被挤兑到无地可耕、无家可归的农民啊,圣上!」

    律宗垂下眼帘。他忍住即将出口的哈欠,鼻子酸酸的,瓮声瓮气:「可新政就能叫农民拿到地?」

    「能啊!集州,活生生的例子!头一年,那些地主听说要按亩缴地税,还要给家仆缴丁税,纷纷弃地外逃……」

    「你看,弃地外逃。都逃到外州外道当流户,这不就滋生动乱吗?」律宗眉头紧皱,厉声质问。

    林肱早有准备,丝毫不乱:「若推行全国,自当先斩地主豪户,分田与民……」

    「放肆,你这是草菅人命!」律宗恼了。

    「林某如何草菅人命?」林肱目光如炬:「那些豪户强抢民田、欺男霸nV、改良为贱,至少叫百余户小农家破人亡,朝廷若放任不管,才是真的草菅人命!」

    说罢,他从腰间拿出一本发h的卷册。「圣上若是看过户部的抄录便知一二。全国耕地约十亿亩,但实际缴税之人所占不过区区两亿亩,这差的八亿,都去了哪儿?」

    律宗顺着林肱所指,大略浏览了一番。他清楚,八亿,当然不全是进了豪户手里,还有大大小小的县官州官,还有朝堂各位大臣,还有皇室宗亲。「你把地主豪户铲了,朝廷岂不无官可用?况且,大户没了,民间的读书人也没了,科举岂不形同虚设?再退回察举制?」

    林肱一揖:「大办公学,教各家稚童认字读经,并非难事。没收田产的士绅,留其命,以此补过。」

    「……这些,都是太子的主意?」

    高仕在门外胆战心惊。

    「非也。新政,乃林某一人执笔,只是托太子殿下与东g0ng詹事府润sE,以求得用。」

    行,你林三郎倒是个大善人,广施教化,为民请命。律宗轻哼,抿了口茶:「知道了。你啊,再多嘴就罚俸一年,先回去吧。」

    「臣……」林肱咬牙。他本想谢恩,但行礼的瞬间忽然决定再试一把:「圣上若不用新政,亦可,但林某斗胆……」

    「讲。」律宗忙着品新来的邕湖含膏,没抬头。

    「西征军所辖剑南北部十二州,民生凋敝,多为山区。林某恳请於此十二州再试新政,以待其果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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