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百四十三三堂会审 (第1/1页)

    「哟呵，今儿这县衙怎麽不开啊？」

    「不知道。估计县令老爷头疼脑热，在家歇着呢。」

    「……」

    长安县县衙正门紧闭。面对路人怪异的眼光，值守的衙役们抿抿嘴，一个字不敢透露。毕竟大理寺、刑部、御史台的大人们齐聚一堂，若让闲杂人等知道了，不得谣言满天飞。

    堂上，大理寺卿胡嵩、刑部尚书简肇良、御史中丞张察围坐长桌。长桌上铺了条白绢，上头堆了些焦黑的纸灰，还有枚小小圆圆、凹槽里嵌了泥的石章。长安县县令领着师爷站在一旁，战战兢兢。

    胡嵩双手撑着桌面，朝正对面的张察致歉：「让张中丞久等，失敬失敬。胡某呢，原以为会去大理寺审，一直在准备，突然听说您早就在县衙坐着了，着实吓了一跳。」

    「诶，胡廷尉您这话说的，在怪张某没有规矩不是？」张察摊手，指了指桌上的石章，憨笑：「张某此行，只是听街坊在传什麽现场有大官的东西。您说，这要是假的，影响多不好？要是真的，咱御史台反应慢了，该有多失职？眼见为实嘛，跑一趟不妨事。」

    胡嵩连连点头：「是是是。多亏张中丞跑一趟。」说罢，他冲简肇良笑了笑。

    要是张察不抢先跑这一趟，章子的事一旦传到简肇良耳朵里，现在这石章，甚至卷宗，就落何治真手上了。胡嵩清楚，啥叫「街坊在传」？不存在的。老张铁定是得了内部消息，不然他个石墩子，打雷都劈不动，哪舍得出御史台半步。

    简肇良颔首，随即看向张察，叹了口气：「恭喜啊！御史台终於得闲，张中丞下了朝就能走街串巷，简某羡慕。」

    张察继续憨笑，从怀中掏出y邦邦的烧饼一啃：「没那麽闲。早晨想吃r0U馅饼了，特地跟太子殿下告个假，嘿嘿嘿！」他忽然想到了什麽，解开腰间的旧布袋，「来来来，我还买了点鲜花饼，二位尝尝？」

    「好啊！当季的最好……」胡嵩馋虫大作，刚要伸手，就叫简肇良瞪了回去。张察见状，一拍脑袋，讪讪：「哦对，咱先审案子，案子。」

    不过……张察转念一想，对胡嵩问道：「现场附近那些奴工，要不要传唤？说不定他们也有线索。」

    胡嵩瞧着简肇良脸sE不太好，只说了句「在理」。

    屋里静默了一小会儿。

    作为刑部尚书，简肇良明白，城门走水乃重案，原则上，进出城的、走过官道的、住在城门附近的……这两天谁但凡靠近过金光门，都该抓来严审。但谁让何相特地交代过，决不能把奴工牵扯进来。

    因此，「简某觉着不必了吧。据说他们又聋又哑，案发时都关在地底，想必不知情。」

    「但张某方才视察，发现一些人并无残疾。问其姓名故里，对答如流。」

    张察收起馅饼，恢复了正经姿态。他不顾简肇良惊讶的目光，向胡嵩提议：「胡廷尉，按大理寺流程，他们可算作潜在人证，对吧？」

    不等胡嵩表态，简肇良便开口阻拦：「咱还是先弄清石章的来历，人证放一边……」

    放一边？胡嵩差点一口气憋Si。这特娘的说的是人话？有耳聪目明的人不问，偏偏揪着石章不放！查案呢，保饭碗呢，能不能别给老子闹党争？

    他拍案而起：「简尚书，圣上说了，金光门走水要严查！若再出十一月那种乱子，是你我能担待得起的？」

    眼看着胡嵩这个中立派倒向张察，简肇良背後一身冷汗。「胡廷尉且慢！」他也坐不住了，起身拍拍胡嵩的胳膊，苦口婆心，「廷尉在大理寺，理应知道穷人J险，为了几枚铜钱就能颠倒黑白。若是偏信他们，才真的要出乱子！」

    「你！」张察脸sE突变，忽地站起，手一伸，直指长安县县令：「简尚书何意？莫不是觉得县令收买了那些奴工？」

    「冤枉啊大人！」县令和师爷立马下跪，磕头磕得哭爹喊娘。他们怎麽也想不到，自己啥都没做，莫名就快下Si狱了。

    张察不理会跪着的那俩。他Si盯着简肇良，收回右手，指向自己的心窝：「还是说，简尚书怀疑，是张某，行了见不得人的事？」

    简肇良皱眉。张察这人，看上去憨厚，原来心眼不少。他停了两秒，定定地与张察对峙：「简某绝无此意。只是，为保证供属实，不如把奴工押进大理寺狱，严加审讯。」

    「岂有此理！」

    张察一砸桌子。石章弹起，滴溜溜滚到堂下。「奴工何罪？穷就得进监狱待着？刑部的审讯流程，都跟着家产走是吧？你简尚书是不是还得安排几个酷吏，去给他们上上刑，啊？！」

    「张中丞言重了！」

    简肇良竟没被张察的气势吓着，针锋相对：「简某不过担心证词有假，遂出此计。再者，百来个奴工待在县衙，县衙也负担不起，难道张中丞想让县衙一直停摆不成？」

    「哎哎哎二位息怒！」胡嵩刚捡起石章，又匆匆跑来劝他俩。

    其实胡嵩巴不得把奴工送去大理寺狱，这样，保护证人的功劳，肯定落在大理寺头上。但没想到，张察竟以为大理寺会被刑部裹挟，严刑b供，吓得他赶紧跳出来保证：「张中丞放心，咱大理寺绝不用酷吏！」

    要不，「关押在我那儿，咱仨到时候一块儿审，如何？」

    「胡廷尉一片好意，高某自会转达给圣上。」

    这是……屋内众人惊愕。正门大开，高仕端着圣旨昂首跨入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戌时，东g0ng书房。李烨跪坐在案几後，左手扶着墨条，右手摇着摺扇，颇有说书先生的架势。鹭鸣在一旁听得入迷。

    「阿爷原话是说，高仕，你赶紧领五十号神武军去县衙，将奴工送到西内苑住着，免得衙役怠慢了他们！」

    「那他们之後就住在西内苑啦？」鹭鸣两眼放光，攀住李烨的胳膊晃晃，不想额头又挨了一记摺扇。

    李烨扁嘴：真是的，给她讲故事真累，打断十多次了！「只是暂时，待案子查完了就送出长安。」见鹭鸣眉头都快拧成Si结，李烨忍不住再敲了她一下，「别担心，为夫和林相，早就给他们寻了个更好的地方。仔细想想？」

    嗯……「山南西道，集州？」无字信上提到过。

    「记X不错。」李烨咧嘴一笑，「那，关於集州，小娘子还记得什麽？」

    鹭鸣趴在案几上，手指一下一下弹着李烨的手背，呼气：「还记得……集州新政！」

    然而她兴奋了不到一秒就丧气了：前两天缠着这人问「集州新政」是什麽，结果不是打哈哈，就是「等着，到时候你就知道啦」，配上得意洋洋的嘴脸，简直欠揍！

    李烨也趴在案几上，和她对视，神秘兮兮：「小娘子，想不想知道集州新政是什麽呀？」

    切，自大狂。「不想。」鹭鸣翻了个白眼，鼓腮，吹起前额的碎发。

    「哦，那我不说了。」李烨收起摺扇，捡起墨条，哼着小曲就要走。

    「想想想！」